巨大的一声呜咽拉长,在皇宫中不断激荡回响。站在宫门之中,仿佛听到了无数怨魂的哀嚎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,自己初懂事的幼时,被父亲带着上朝,暴戾的皇帝一面笑着喊他贤子,一面将初上宫门的侍女亲手鞭打致死。

    他抓紧父亲袖口,满面骇然,抬头看见父亲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的模样,同那苍白的脸相对,他几乎是立马就冒出一股直觉:草菅人命的帝王,迟早要杀光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,不论是不小心乱了阵形的宫女,还是战战兢兢无甚作为的父亲。

    时间验证了他的直觉。

    几年之后,面对莫须有的指摘,辛苦奋斗几代人的赵家全府被抄,先帝赐他们皇室之姓,新王将他们满门抄斩。

    他被拉上囚车,流离千里之外的西域王朝,沦作富人家脚下的奴仆。受尽侮辱、殴打,他被关在帐外守着羊圈,快要冷死的时候是仇恨给了他最后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不能死,他还要复仇。

    赵释一步一步登上黄金铺就的高台,他衣着朴素,却难掩轩昂气质,腰佩杀人紫朔,黑发在风中泼散成墨流。

    坚毅的面容紧绷压抑的残酷,他微微抬头,直面坐在皇位霜白两鬓,因奢靡腐烂生活而灰败脸色的皇帝。

    他露出一抹不带感情的笑来,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:“陛下,你可还记得我?”

    老皇帝枯如鸡爪的双手抓住皇座两边的金龙扶手,哆哆嗦嗦地被人摁在座上,身后跪了一地的皇子王孙,头都不敢抬起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是城南王氏?不对,不对,那就是河北李家!对,对!你是为了这事来找朕的,你可别忘了,当初李家发家,都是因为朕点了你家的官,你们全家能衣食无忧,都是朕大发慈悲,你怎么能恩将仇报?!说出去世人要狠狠戳你的脊梁骨的,不过你现在收兵,朕就当无事发生过,还、还赏你一品官职,如何?”

    赵释遗憾地摇头,皇帝一辈子冤杀太多人,怎么可能记得住一个小小赵家?他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场面了。

    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太子已经生无可恋,听着疯癫成性的父皇胡言乱语,只怕激怒敌人而将他们全部杀光。

    赵释看着他极力维持尊严的模样,心里已经波澜不惊,他所有的愤怒,早在前十年的铺垫中消耗殆尽,剩下的只有雪恨的执念罢了。

    他走向皇帝,后者怕得缩在龙椅中。

    被拉起来的却是刚过十三岁的小太子。

    赵释露出个心事熨贴的笑,沉着声音:“我第一次杀人,和你年纪差不多大。”

    小太子惶恐抬头,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